少年思春期

第90章(1/2)

    江昼坐在手术室外,蓝白色校服与冰冷的走廊融为一体。

    冷。

    好冷。

    明明不是冬天,为什么还是这么冷?

    他大脑一片空白,走马灯一般脑子里闪过许多片段。

    奶奶告诉他什么叫桑葚,两个人吃得满牙漆黑,笑容在阳光下快要融化。

    他妈妈离开家的前一天晚上,他在家里门口眼巴巴地等着,问妈妈去哪里。可是妈妈只垂眼看了他一眼,什么也没说,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
    还有很多很多事。

    初中的时候,老师总是问他:“你为什么不交班费?”

    也不仅仅是班费,学校的一切费用他都没交,拖到最后一刻,辅导员会怜惜他,一边摇头一边给他交了。

    他还想起来褚荀。

    冬季来临,褚荀就像一阵风一样呼呼地出现在他面前,说:“来我这里吧。”

    褚荀说冬天会过去的。

    没有过去。

    他一直被困在这个冬天。

    手术持续的时间很长,江昼坐到麻木,四肢都失去了知觉。

    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坐了多久,也许是两个小时,也许是半天,也许是更久。

    他连褚荀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。

    褚荀气喘吁吁地停在走廊的尽头,背着光,身影格外清瘦。

    视线尽头,江昼后背抵着座椅,背脊弯曲,双手捂着脸,许久都没有动过。

    慢慢走过去,褚荀停在江昼面前,稳了下呼吸,才蹲下身子,“江昼?”

    江昼没反应。

    他只好伸手摸摸江昼的脑袋,嗓音放得更加轻缓:“江昼,听得见吗?”

    江昼这才很慢很慢地抬起脑袋,眼眶通红,眼底没有泪,只是红。

    他眼睛很干涩,懒懒地扯起嘴角笑,“你来了啊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我来迟了吗?”

    江昼抬起手,手心贴到褚荀的嘴唇上。他脸上带着很淡的,近乎诡异的、平静的笑容,“什么都别说,让我靠着你休息一下,好吗?”

    什么都别说。

    别问。

    就这样安静地待在他身边就好了。

    褚荀瞳孔微微震动,最终一个字也没说,坐到江昼身边,像一尊沉默的雕像。

    江昼轻轻地把头靠在他肩膀,闭上了眼睛,像是无意识地呢喃:“怎么就只剩下你了呢……怎么就只有你呢……”

    他又说:“有你已经很好了……”

    褚荀侧过头,在他发梢落下一个吻。

    很浅,浅到江昼没有发觉。

    手术还没有结束,医院就下了病危通知书。江昼手指颤抖,在那张纸上慎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
    他的字一向很丑,不管谁骂他都没用,就是很潦草的字体。甚至被褚荀戏称为蚂蚁尸骨风。

    可是签在这里的名字,规整端正,每一笔,每一划都显得格外笔直。

    天色蒙蒙亮,正是破晓时分,江昼的奶奶在六点二十五分宣告了死亡。

    江昼以为自己会哭,可他哭不出来,他只是站在原地,盯着白床单,死死地盯着——像要盯出一个洞。

    医生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,他只听见自己脑子里闪过一个声音:“血债血偿。”

    他要江复临偿命。

    褚荀站在他身后,觉得他背影像是小时候看的黄金圣斗士,看上去坚不可摧,实际上早已伤痕累累。

    他偷偷地去看江昼的脸,因为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    可是江昼没哭。

    这个人不哭。

    这才是最可怕的。

    江昼嘴唇平直地抿成一条线,目光像一潭死水,就这样平静地盯着他奶奶的面容。

    最后,他回过头说:“褚荀,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?”

    在他奶奶死后,江昼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。

    褚荀答不上来。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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