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己却终于还是承认了自己的无耻?她躬下身去,却又下意识地护着腹部,心中想着,不行,我……我毕竟……还有这个孩子。
我不再是过去那个一无所有的人了。
我有孩子,有秦赐,有很多很多的爱和一个期待的未来。
我不能在此处与他们斗至鱼死网破,我不能死。
就算无耻,我也要……活下去。
暴风雨侵袭的昏暗的大殿上,冥冥之中她好像又看见了阿摇的脸。阿摇曾那么紧、那么紧地攥着她的衣襟,那绝望而不甘的眼神,好像就是在对她说,不能死啊,要活下去,小娘子……
秦束终于再次,叩首下去。
“妾领罪,谢陛下隆恩。”
***
洛阳发生的变乱,是半月之后,才传到了晋阳城外的秦赐军中。
其时他们已经围困晋阳多月,朝廷却未传来任何指示,这一封消息,还是有赖于王全从宫中递出的密信。秦赐与王全素无交集,但见来使一脸十万火急、却欲言又止的样子,接过木函后转过身去,拆开。
一方木牍,字迹凌乱,末尾却端端正正地盖着中常侍的印。
近夜的天色微茫,乌云底下刮出几分秋雨将至的寒凉。李衡州觑着秦赐的脸色,小心翼翼地道:“是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情……”又转头去问那来使,“快细细说清楚!”
那人跪下来,开了口,才显出宦官的颤抖的声线来:“王常侍求秦将军……立刻回师!”
“回师?”李衡州惊道,“究竟出了什么事情?”
“皇后、皇后被废了……”那宦官道,“王常侍担心,广陵王会用皇后来要挟将军,请将军立刻回师,夺回……”
“本将过去这几个月,传去洛阳的消息,他们全都没有收到吗?”秦赐却打断了他的话,面色沉凝下来,如风雨前夕的秋色。
那宦官抖了抖身子,“是,至少,皇后与王常侍都不曾看见……很可能是被广陵王,或者被官家压下来了……皇后不知怎的,没法子理事,才导致……”
皇后为什么无法理事?便连李衡州也朝秦赐投来了疑惑的目光。秦赐却只是将那木牍放在手心里反复地摩挲着,最后,竟无意识间将它折成了两半。
一声轻而痛的脆响。
夜色已降临了,灯火煌煌燃起,照亮寒秋的大帐。
“衡州,带中贵人去休息。”秦赐道,“今晚的计划,照常进行。”
那宦官忙道:“将军有什么计划?洛阳局势瞬息万变,奴是奉了王常侍的死命令的,一定要请将军回师救援——”
“本将会将皇后救出来的。”秦赐平静地道,“但是今晚,我必须先救晋阳。”
***
光德元年八月十六,皇帝、广陵王带兵逼显阳宫,废皇后为庶人,处金墉城。司徒秦止泽幽禁。广陵王行监国事,起用夏冰为尚书令。传檄天下,镇北大将军秦赐谋反,人人得而诛之。
九月初八,镇北大将军秦赐攻克晋阳,直通西河,救河间王于汾阳。道上遇鲜于岐军,对阵,两伤。鲜于岐带残兵败退雁门以北。
九月十三,镇北大将军拥河间王大军收复晋阳。
第64章 去与子同尘
金墉城, 是洛阳城西北角上凸出的一座小城。
这里可以瞭望西北的山原荒野, 过去原是守城的堡垒, 墙下的土门之外还隔离了数道镔铁的大门。城中道路交错, 荒草萋萋, 却只有十数间小小的厢房,处处砖瓦森严,仿佛透出旧日里兵戈的寒光。
秦束过去总喜欢想象金墉城里到底是何景况。她想能让经历过无穷腥风血雨的女人们闻之变色、甚至不惜自杀也不愿进来的地方, 该是非常可怖的吧?可是不,这里其实什么都没有。
也许当年守城将士的房间就是这样的——寡淡的一张床, 一张书案,但不开窗,即使白昼也必须点着烛火才能视物。可是蜡烛在此也是稀缺之物, 秦束点了几次之后,发现即使有光也没什么可看的东西,索性便不点了。
一日三餐倒是照常不缺地送到那小门处。旁边的厢房里似乎也住了几名前朝被废的宫妃,但秦束从未见过她们的脸, 只感觉每次自己去领食物时,剩下的都只有品相最坏的了。不过到底还可以填饱肚子, 这对秦束来说是当前最重要的事。
她的腹部已日渐隆起。做母亲的虽然惨淡痛苦, 做孩子的却好像丝毫不觉, 仍然每一日都茁壮地成长着, 总时不时要在她肚子里踢上几脚来彰显自己的存在。她觉得有趣,也或许只是无聊之中的有趣,便学着跟孩子说话:起初只是简单的:“饿了么?那我们吃饭去?”“该睡觉啦, 天都黑啦。”“不对,天一直都是黑的……”
到后来给他讲故事:“等你的阿父收复了晋阳,班师回朝……也许他会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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